上海的秋意正浓，人行道被落叶铺成金毯，风卷着碎光掠过街角，连空气里都飘着暖融融的味道。
“周晓瑜，进来。”顾北笙的声音透过百叶窗传来，比平时冷了几分。
周晓瑜正对着设计稿涂涂改改，闻言手一抖，马克笔在纸上划出道歪线。她眨着圆眼睛往四周看了圈，确认没人后，脸颊“腾”地红了，像被晒透的苹果。跟着顾北笙进办公室时，她的鞋跟在地板上磕出细碎的声响，大气都不敢喘——他今天的眉峰拧得比平时紧，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弦。
“啪！”设计方案被狠狠摔在桌上，纸张边缘都卷了起来。
周晓瑜吓得缩了缩脖子，指尖绞着衣角：“怎么了？顾总监”
顾北笙抬眼，眼底像压着层霜：“知道公司要办服装设计大赛？”
“知、知道啊。”周晓瑜眼神里满是无辜，又有点疑惑。
“知道就交这种东西？”他指着方案，声调突然然拔高，“我给你一周时间，你就拿个半成品应付？这就是你的态度？”
“半成品？”周晓瑜愣住了，慌忙翻开方案——果然，最后几页的设计图还停留在拟稿阶段，连配色都没填。她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，想起那天早上帮同事带咖啡，冲进办公室时手忙脚乱，竟把桌上的草稿当成终稿交了上去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！”她急得眼眶发红，“我弄好了完整的，就是太急了才拿错了……”
“急不是理由。”顾北笙打断她，语气里的火气几乎要喷出来，“要是今天就比赛，你打算让整个团队陪你失误？”
周晓瑜被堵得说不出话，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。她平时跟他顶嘴时天不怕地不怕，此刻却被训得眼泪直打转，泪珠“啪嗒”掉在桌角的纸巾盒上。
顾北笙看着那滴泪，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。这丫头平时像只炸毛的猫，跟他拌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，倒从没见过她这副委屈的样子。他喉结动了动，把原本要说的话压了下去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：“说你不是为了骂你，是让你记着——工作上的错，从来没有‘不小心’。”
周晓瑜赶紧用手背抹掉眼泪，睫毛上还挂着水珠：“我知道了顾总，下次不会了。”她抱着方案轻轻带上门，背影看着蔫蔫的，像被雨打湿的蒲公英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顾北笙一人，他望着紧闭的门，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那片被泪水洇湿的纸巾。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，在方案上投下块光斑，他忽然拿起手机，给助理发了条消息：“把周晓瑜的工位监控调出来，看看她的终稿放哪儿了。”
午休时间的办公室空荡下来，顾北笙轻手轻脚地走到周晓瑜的工位前。果然，一本厚厚的设计方案书底下，压着那份真正的成品稿。
他指尖捏住纸边轻轻抽出，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图纸上，第一页的礼服设计瞬间撞进顾北笙的眼眸——奶白色的裙身缀着细碎的银线，裙摆处画着几只蜷缩着的小猫，毛茸茸的尾巴翘得老高，像极了她平时气鼓鼓的样子。
顾北笙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，指尖划过纸面，能摸到铅笔勾勒的细腻纹路。往后翻，每一页都透着灵气，撞色大胆却不显突兀，连袖口的褶皱都画得栩栩如生，看得他眼神都沉了几分。
“你干嘛？”
一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，带着点儿愤怒，顾北笙手一抖，图纸被周晓瑜一把抢了过去。她把稿子抱在怀里，皱着鼻子瞪他：“顾总监，偷看别人东西算什么啊？万一弄丢了怎么办？”
顾北笙低笑出声，眼里的笑意藏不住：“刚才在办公室哭鼻子的时候，我还以为你终于肯服软了。”
“谁哭鼻子了！”周晓瑜的脸腾地红了，把稿子往桌上一拍，“我这叫情绪激动！再说了，有这么棒的设计，我用得着服软吗？”
“还不错。”顾北笙收起玩笑的神色，指尖无意识地挠了挠额头，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，“下次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。”说着，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，带着点微热的痒。
周晓瑜僵在原地，心跳突然乱了节拍。看着顾北笙转身离开的背影，他的白衬衫后领沾着点阳光，她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，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——原来被他夸奖、被他触碰，心里会像揣了颗糖，甜得发胀。
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飘过，在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，像极了她此刻乱颤的心。
周晓瑜踢掉高跟鞋，包往沙发上一扔，整个人瘫成滩软泥，看见程曦端着水杯倚在沙发边，立刻来了精神：“哟，大忙人今天下班挺早啊，这是江大神终于肯大发慈悲放你假了？”
程曦把温水递过去，自己也挨着沙发坐下：“不是，回来收拾行李。”
“收拾行李？你们公司要团建？”周晓瑜直起身，眼睛瞪得溜圆。
“不是，是下周要去米兰参加国际比赛。”程曦的声音轻描淡写，嘴角却藏不住笑意。
“米兰？！”周晓瑜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，“小曦你也太牛了吧！”她抓着程曦的胳膊晃了晃，话锋突然一转，“等等……就你一个人去？”
程曦抿了抿唇，过了几秒才点头：“还有江毅。”
“果然！”周晓瑜拍着大腿笑，“我就知道！这下你们可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，我都替你们捏把汗——哦不，是替你们高兴！”
“别乱说，我们就是普通同事关系。”程曦的脸颊腾地红了，伸手去捂她的嘴。
“同事能总在深夜给你送薄荷糖？能在你加班时默默等你？”周晓瑜扒开她的手，八卦的，“江大神对你的心思，全公司估计就你看不出来。”
程曦被说得耳朵发烫，赶紧转移话题：“不说这个了，你今天发信息说惹你们顾总监生气了？怎么回事？”
提到这个，周晓瑜垮下脸，揪着沙发上的兔子抱枕揉来揉去：“还不是昨天帮同事带咖啡，急急忙忙把草稿当成终稿交了，被他好一顿训。”她瘪瘪嘴，“其实也怪我自己粗心，他之前熬夜帮我们改方案，挺不容易的……”
“哟，这就开始关心上了？”程曦笑眯眯地看着她，眼神里满是调侃。
“谁关心他了！”周晓瑜的脸“唰”地红了，把抱枕往程曦怀里一塞，“我就是觉得自己理亏而已！”话虽这么说，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下，偷偷漾起点甜——被程曦这么一说，好像自己对他，确实不止是下属对上司的敬畏呢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客厅，落在两人身上，空气里飘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，像藏在晚风里的秘密。